待到完全分装完,萧绎单手抬起小桶颠了颠,鱼虾在他这一动作下乱窜,又溅起一片的水花。
桶里的分量已经明显不少,但萧绎还是在大桶里又挑敛了几只进去,这样一来,原本看着收获满满的大桶看起来冷清了许多。
“你现在还能走吗?我想带你去看一看身上的伤,”萧绎解释道,“治病的婆婆住在村子最里头,腿脚又不方便,只能我带着你去。”
他这一抬头,便又被面前人的容色闪了下眼,匆匆找来一块布巾递上去,“先遮一遮吧,否则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迟年当然明白萧绎的意思,他将布条顺着面庞一层一层裹上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不知为何,看着萧绎紧张的表情,他不自觉地将它收拢在颈侧,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当那张让人屏息的脸被包裹起来后,萧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一手拎着小桶,一手扶着迟年向外走,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对上了那个在颤动的小蝴蝶结。这块布巾是深蓝色的,并不太大,在遮住面部后便有些捉襟见肘。
顺着颈部看去,能一眼看见遮不住的瓷白皮肤,甚至是底下青黛色的血管。
不知为何,萧绎忽然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摸。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青年的皮肤那么细腻,就连最简单的包扎都会蹭出红痕,那日在海滩上遇见他,虽说一身的细沙让面前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可依旧如珠如玉,若不是头顶依旧高悬的太阳,萧绎几乎要怀疑自己遇上了只在传说里出现的塞壬。
相传海妖会在有月亮的晚上浮上礁石,歌声曼妙,容光摄人,能让过往水手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堕入他们的陷阱,被拖入海底成为盘中餐。
而那日卧在沙滩上的青年,甚至不曾张开花瓣似的唇,便足以惑着世人一起沉沦。
哪怕是现在握着他的手,萧绎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此时的情景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当他看到逐渐密集的房屋时,几乎是下意识就拧紧了眉,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他身旁的迟年也意识到了萧绎的变化,明明二人双手扣紧,那个少年却依旧在不停地下坠,燃烧着火光的眼睛和紧抿的唇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近乎矛盾的执拗。
他们前脚才踏进村子,面前三三两两的村民便飞快地聚拢起来,形成了一堵人墙。
同时,厌恶、打量甚至恐惧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像刺又像针,带着一种几乎刻骨的冷,像万米之下的深海。
他们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出于厌恶和恐惧不敢上前,便聚成一团用刻薄有居高临下的目光冷冷地打量。
他们的背后是聚在一起的房屋,刚被救起的时候,迟年还在怀疑是否是这个地方的风俗便是人们会相敬如冰地保持距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他们都亲亲密密地住在一起,只有萧绎一人被完全排斥在外。
尽管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身旁少年的手冰凉,顺着二人接触的地方一直烧到迟年心里。
一片的窃窃私语响起来。
他们的背后是成片的房屋,渔网和船只船桨都摆在屋外,还有一些水产被放在空地上晾晒,刚过正午,空气里鱼汤、水草的鲜香都还没有完全散开,拢着一层安贫度日的气息。
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佝偻的老者,被村民围在中间,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态势。
他浑浊的双眼里溜出几点Jing光,又很快隐在深凹的眼窝之下。
“小绎啊,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自己拍着胸脯问问,村里人可不曾亏待过你啊,昨天晚上我一时不忍,顶着压力把你放进来,如今你又······你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村长枯柴似的手指着萧绎,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听到他这一番话,村民们脸上的不善更加明显。
他们开始小声窃窃私语。
“为什么这种人还能进村子?把他放进来,这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你说话可小心点!他身体里住着海妖!你也想死在海难里吗!”
“要我说,早在娘胎里就该掐死他,早这样哪有后来这许多事!”
迟年注意到,站在前面的几个青壮男子摇晃着手中的鱼叉,大有不赶走萧绎就不罢手的意思,但他们的动作很快被身后的人拉住,一阵低声交谈之后,他们又重新按捺下动作。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根火把,它迎着风愈烧愈烈,带出滚滚浓烟和热浪正朝着二人面门飞来。
火舌在木头上疯狂地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但迟年却没有动,或者说,他完全动不了了。
军校也好,实战也好,迟年这具身体早就经过了千锤百炼,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往意识还没跟上身体就会抢先做出反应,正是如此,他才能和萧绎在机甲的刀刃下一次次逃生。
和快到几乎不可用rou眼捕捉的激光刀不同,这个火把在迟年眼中行动缓慢,甚至可以预判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