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樾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窗户外头的日头还未升起,烛火细碎的光晕照射进这个昏暗的房间,他只是睁着眼睛抬头望着顶上垂下来的纱幔。
似乎是盯得有些久了,眼睛竟然有些发酸,酸得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抬手想要用衣袖擦拭掉眼角的水迹,才发现浑身刺痛,连抬手的动作都牵引得浑身刺骨的疼。
他今年十六岁,却已是一个早将自己的生死看得清清楚楚的人。
“殿下,你醒啦。我这就去找苏太医。”说话的人是他的贴身侍女青音,也是昨天被苏堂训得快哭出来的那个。
“不必,你扶我起来。”床上的人制止了她,声音有些沙哑。青音眼疾手快地将那人扶坐起来,又用软垫支住他的身子。
“我去给您倒水。”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就送到了他的唇边。嘴唇因为昨天的啃咬,现在还有些红肿,撕裂的地方已经结了痂。
一阵脚步声正在朝着这边过来。“好些了吗?”是苏堂。
苏堂捋了捋袖子,坐在床边给他号脉。温热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他的手腕也暖了不少。“比之昨日平稳了不少,那些温补的汤药,适量就可,不要过多。”
“嗯。”那人坐在床上,斜斜的倚着,墨色的长发未束,就直接披散在肩头。因为毒发虚弱,显得那人的肤色更苍白了几分,唇边的印子就像一只无形的爪子轻轻挠着人的心,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看,想要亲近,想要得到。
“我去见了三哥。”喝过茶水,嗓子稍微润了润,声音也比之前清亮了不少。“我去拜托他替我办事。”苏堂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何事?”苏堂心中有预感,这并不是一个他想听到的回答,但是他想听那人亲口告诉他。“寻人。”虽然早知道会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都七年了,没必要耗费Jing力去找这么一个生死不知的人。”他承认,他是有私心,不想让那个人回来。
因为知道那个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人啊,最怀念的就是儿时的时光。”他仰起头看向窗外。“我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日子也过得不算如意,受不住的时候,就总会想起以前。”
“幸好,我以前还算得上是快活。”那人的眼中满是真切的怀念。
“时辰不早了,该准备上朝了。”青音立马上前搀扶住他。“你也该走了。”苏堂点点头,在快要跨出门槛时,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青音召了几个侍女进来服侍他更衣洗漱。
“殿下的气色不太好看。”青音举着一盒胭脂。“稍稍沾一点,会好看一点。”小侍女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转。
青音从小就在他身边服侍,就如同他的妹妹一样,他当然清楚她的心思。
“那就沾一点点。”青音忍住眼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浅红色的脂膏涂抹上去。“好看多了。”镜中的人,比之前稍显红润,气色看起来健康了不少。
“殿下慢走。”
朝中诸位大臣都在朝着待漏院走去,三三两两的穿着整齐的朝服,小声说着话。“太子殿下。”一个声音喊住了他,是户部尚书刘乾。“刘大人何事相告?”
“我听闻,丞相大人正和皇上一起商量给太子殿下选妃的事情。”两人并肩走在石阶上。“刘大人何意?”刘乾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担忧。“我家小女,也在候选之列。我想请太子殿下,不要选她。”
“我刘乾,老来得子,家里只有这么个女儿。为人父母,不忍心将她送入宫中。”此事季樾也有所耳闻,刘乾有个正值豆蔻之年的女儿,虽教养在深闺中,但是才名和姣好的相貌却是在皇都中出了名的好。
“不必如此。”季樾清楚,当今圣上只不过是想要弥补他。不过,这样的弥补,他却半点也不想要。
待到朝会之时,丞相果然主动提了出来。“太子殿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是时候添个人了。”高位上的那个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季樾站在堂下一言不发,只是淡定地看着高位上的人。“儿臣心怀国家稷,如今西越侵扰边境,百姓民不聊生,更是无法将Jing力耗费在儿女情长之上。”
眼见事情无法谈拢,朝堂上一片寂静,无人敢站出来。
晨光破开天边的云雾,照射进朱红的殿门,在高位上投射下浓重的Yin影。高位上的那位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朝堂上的气压明显低了许多,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礼部尚书鲍连站了出来:“于国来使三日后将要进都觐见....”
气氛紧张的朝会结束之后,季樾同李丞相并肩一起走出金銮殿,身后却传来一阵疾走的声音。“丞相大人和太子殿下请留步,圣上邀二位在议事堂商议要事。”是圣上身边的心腹,杜泉公公。
“杜公公可知晓圣上还留了哪位大人?”李丞相附身低头问道。“咱家不知,咱家只听说那于国来使三天后就要到达王都了。”杜泉躬身微笑着,双眼微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