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的时候来了个转校生,看上去跟谭铖很熟,穿着件熨得毫无褶皱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只剩最上面的没扣,配着青色长裤,整个人都透着禁欲气息,方柠第一眼见他时就预感学校里关于谭铖的风向要变了。这个人和谭铖差不多高,长得很斯文,不同于谭铖的浓眉而是柳叶眉,双眼含波微翘,脸白得有些透明,他被安排在他们对面同排的位置,谭铖看着他没说话,只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夏令时学校将上晚自习的时间往后移半个钟头,暮色即将降临,入眼净是灯盏透亮的景象,远处高楼的灯全亮了,一座座在烟纱似的空气里被衬得只剩下轮廓。现在临近上课时间,很多学生都趁着现在从外面赶回来,谭少卿的手搭在教学楼天台上,右手指尖夹着根细烟,他沉默地看着底下那两个人走近,直到掩没进楼道里。再等了一会儿后面才传来声响,他等着那人走近,顺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给他,谭铖叼着烟往燃着的烟头凑了凑,“追到这来干什么”他抽了口烟看着远处。
“讨债”“呵,有意思,人家前脚才转来你后脚就跟来,怎么,把人家欺负狠了?”
谭少卿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还没怎么样,他来这儿有我一份”
“家里怎么样了?”“老样子,父亲有意从中国转移产业,我来扫尾”
“打算待多久?”“看心情”“别过火,这是在中国,就算进了局子也没人保”
“嗯”
谭铖瞟了他一眼,随即掐灭烟头,转身离去。等了许久,谭少卿才见那人踏着夜色匆匆走来,他盯着地面上被踏碎的落叶,轻轻笑了。
谭少卿来了后谭铖黏在方柠身边的时间少了些,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一开始方柠还有些不大习惯,但转念一想,两个大老爷们儿整天黏在一起好像有些奇怪,索性分开些显得正常点儿。这天晚上照例多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校,宿舍离这儿很近,如果走大路差不多10分钟就到了,而如果从教学楼侧面的小楼被人在墙上砸出的窟窿过去的话会快上5、6分钟,方柠被这种暑天燥得不行,特别是里头的裹胸布已经shi得不成样子,他最恨三伏天,一层层布裹得他胸闷喘不上气,整个脑子都是昏沉的,偏偏他不敢不裹,一旦被人发现他身体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着,方柠果断选了第二条路。那条路没设路灯,黑洞洞的,旁边都是黑漆漆的楼,方柠咬咬牙疾步走过去,还没走多远便听前面有人呼救,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谁想一声比刚才更尖利的声音划过夜空,硬生生地打破死寂,方柠的身体震了震,猛地冲了过去。眼前有三四个人团团围住中间,求救声像是从那传来的,方柠的脸一下涨得通红,隐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这场景是何其相似,同他脑中已存在画面联合在一起。那伙人显然发现了他,将他连拖带拽地扯到唯一的一盏路灯底下,他慌忙往四周看了看,刚刚的女孩被她们扔在一边,而方柠显然是新目标,那伙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他,其中为首的人率先朝他开口道:“干什么的,没看见我们正在忙吗!”她推了他一把,方柠被她推得踉跄,但还是哆哆嗦嗦开口道:“你,你们放过她吧,这,这么晚了,她要回去的”
“你他妈算老几啊,要我们放人就放人?!”说着她又推搡他,直把他逼在墙角,方柠有些后悔但也不想太怂,挺起胸朝对方吼道:“你们放开她!”
“我他妈的!”说着便想冲他甩巴掌,方柠惊恐地闭上眼,预想的巴掌并没下来,她旁边的人拦住她对她说:“这好像是经常跟着谭铖的人。”那女生一听到谭铖的名字就放下手,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看身后的同伴又转过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算你走运!哼我们走”
那伙人走后方柠才敢扶起仍狼狈地蹲在墙角的人,她的校服被扯得很乱,到处都有污渍,连后背都蹭着青苔和泥,女生被他扶起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哭起来:“没用的,她们还会再来的,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去死吗!”她开始歇斯底里,方柠在一边没了法子,痛心地安慰着她:“别哭了,我会给你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好不好?你是住宿吧,我陪你回去好吗?”
好不容易陪她回了宿舍,他趁着夜里起的风浑浑噩噩地回了126,只觉得周身都是冷的,他脑子里反复想起女生在宿舍门口牵着他的衣角说的话:“我家人都在外地打工没法回来,我只有你了,帮帮我,求你。”
方柠有些头疼,一腔热血过去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唯一的依靠,这件事他还不想告诉其他人,毕竟涉及到了别人的私事,本来校园霸凌就是关于施暴者和受虐者之间的,他一个外人掺和进去就算了,哪能到处宣扬揭别人伤疤呢。不过,他这时才想起来当时在现场的并不只他一个外人,在他将女生扶起时无意瞟见不远处有个人正拿着手机拍这边的情况,他确信那人不是和她们一伙的,因为她纯粹就是旁观,那伙人走时都没注意到。方柠并不认识她,只凭记忆知道她有一头很短的头发却穿着女式校服。但就目前来看他能做的只是待在女生身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