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抬手擦拭着脸上已经风干的泪痕。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上过药了,此地条件简陋,没有星际的疗伤喷雾和绷带,所以迟年只是上药后被裹了一层粗布,猛地一动作还是疼得很。
披着一身月光的少年推门而入,柔和的月光勾勒出少年朗眉星目的面部轮廓,也柔和了他过分凌厉的五官。“吃。”他开口,把碗塞进迟年手里,面对一眼就能见底的清汤,萧绎偏过头去,耳朵也带上点红,看上去像是有些羞赧,又补充了一句,“你才从水里出来,要吃好消化的,过几天我再出趟海给你弄点rou。”
迟年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爱人的心思,他见过很多时候的萧绎,光芒万丈的、凌厉如刀的、杀戮果决的······但从未见过他如今的这个可爱样子。
这样的他,看起来才像是个少年。
迟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萧绎的样子,或者说,他曾经见过萧绎很多次,但那一次才似乎真正看清楚。
从此,到死都不能忘怀。
那时他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室友,但这个室友似乎过分神秘,他总是早出晚归,二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纵是知道家族给自己安排的室友决不可能有问题,迟年还是把这个室友的家底查了个干净,只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因为自小的身体原因,迟年不得不缺席了军部的机甲实训课程。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缺课,拟态练习场被一层一层的蓝色光膜分成单独的练习室,只是与旁人比起来,迟年面前少了一台机甲。
他半靠在演习场的光膜上,快速扫过光脑里的资料,忽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当时的迟年不过十六岁,但在家族和父亲的有意资源倾斜下,阅历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能让他感到吃惊的事情已经不太多,可眼前的资料还是明显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哪怕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迟年依旧没有失态,但紧紧攥着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萧绎他——居然是星盗出身。
星盗是联邦特有的一种组织,在整片星际都久负骂名。
联邦与帝国不同,帝国偏向老牌的帝制,有森严的等级结构,也有贵族和平民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三大家族的权利制衡之下,整体相对和谐,已有近百年没有内部结构的大变动;联邦则要散漫许多,它是由许多小团体构成的一个较大的整体,帝国的研究者曾经痛批联邦是“散漫的自由”和“战斗疯子”,比之帝国近乎死寂的平静,联邦崇尚武力强者至上的风气给这个勉强拼凑出来的整体带来了更多的内部碰撞。
联邦由建国初期和帝国对立的诸多小势力和帝国曾经的殖民星球组成,他们在帝国周边掠夺,一边躲避帝国的围剿一边四处安营扎寨,他们没有统一的律法,甚至在各个势力之间也不乏摩擦。
但内部的摩擦和联邦强者为尊的传统的确让联邦实力飞速上升,武力方面已经远远超过了帝国,至于星盗——
他们的起源不可考,但普遍认为是的帝国永久驱逐的罪犯或者是联邦内部的恶棍,他们继承了先祖茹毛饮血的基因,也继承了他们掠夺者的本质,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都在这近百年的时间里深受其害。
小偷、强盗、杀人狂······星盗是打着自由名号的恶人的救世主和温床,是星际这四千年来最Yin暗肮脏的影子。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道德观念,是Yin沟里伺机而动的老鼠。
迟年在看到这份资料以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家族给自己安排的室友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忽然,这一片深蓝的光膜如chao水般褪去,被分割的练习场露出它庞大而恢弘的全貌。
课程结束了。
迟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萧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的训练场地被分得极近。
劲瘦的少年从银白的机甲上一跃而下,初始的机甲当然没有什么美观可言,它看起来庞大而笨拙,像是一只蛰伏的兽类。
但机械与齿轮还是给人极大的心理压迫。
机甲轰鸣着,喷出一道道蒸汽,流线飞翼在少年的身后层层向上,像是一道分离了永昼与暗夜的线,无形的力量感狰狞了空气,急剧攀升的温度化作一层一层的热浪汹涌而来,这只看似笨拙的猛兽正在吐息正在咆哮,它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利嘴,一时间迟年耳边全是机械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像是从远古洪荒而来,却偏偏是科技最不可思议的美妙造物,让人只能在这种庞大的威力面前颤栗着臣服,只能屈从于自己惊人的渺小,可偏偏就是这样渺小的造物,创造出了这样恢弘的神迹——这还仅仅是最普通的初始机甲。
那么——封存在军部宝库里的那两只巨龙,又该是何等的震撼。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此时的这个少年。
他像是天生就属于机甲,这个少年踩着机甲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