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今天感觉怎么样?”江泠拉过大伯的手把脉。
“谁抓的?”
江泠在一户茅草屋门口驻了足。雁丘看看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屋及泥泞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是用错乱枯树枝围堵而成的。“院子”中间,用石头搭起的简易灶台,凌乱的摆着没烧完的柴火。
整个水城无人不识水氏宗府弟子,他们均着统一紫黑水纹长袍,腰间紫红的水纹腰带便是身份的名牌,水氏弟子抓了的这个少年,十四岁……这孩子,莫非是?
“你长这么……美,要不要回你的水城去呀?”江泠咬牙切齿道。
“水氏弟子。”
江泠回头望了眼满脸伤悲的雁丘,只得放缓步子,等他自己跟上,雁丘又将伞斜向江泠头顶。
“走了?”江泠一惊。
“听说是找回了少宗主。”另一少年细声答道。
江泠在族外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盘腿而坐。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讨论,依然一言不发,端着茶抿了一口。
江泠一惊,顿了片刻说道:“我没有家,所以……”
江泠便安心去了沁怡阁给师父送了一封希望能收下雁丘的信。
“你是要回家了吗?”水凡溦失落地问。
“他呀,走了!”店家揉了揉睡眼漫不经心地答道。
雁丘四下打量一番,屋内只有一张几根木板和石头撑起的榻,一张少了一只脚的饭桌,一把没有椅背的椅子,由于漏雨屋内泥泞不堪,寸步难行,屋内各处弥漫着霉味。
“店家,抱歉叨扰了,请问今天住店的客人里那个大概这么高,长相十分俊俏的少年住哪间房?”江泠端着手在下巴处比划着雁丘的身高。
当夜子时,江泠按照约定出现在雁丘消失的那家客栈门前,敲门,一名彪悍老妇开了门,睡眼朦胧地回答:“客满。”欲关门,江泠拉住一扇门,老妇竟发现拽不动,松手瞪着江泠。
“这个……”江泠支支吾吾道。
雁丘提着江泠给他的那把伞把玩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江泠身侧,扑闪了两下眼睫问道:“泠哥哥,你是医师吗?”
雁丘跟着江泠接连走了几家,配药、扎针,回答自己是谁、从哪儿来。每户都是破败如斯,主人虽然都身染重病却都笑脸相迎,感恩相送。仿佛只有病痛是永远的陪伴,直到破晓,才赶在朝阳清醒之前离开。
“雁丘……”江泠低声唤了句,雁丘才发现自己跑了神,蹑手蹑脚进了屋。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雁丘擦着手上的泥巴,低头呢喃道。
江泠看着他湿透的衣衫和冻紫的脸颊,心想如果把他带回水氏宗府,对他太不公平,左思右想,还是告诉师父将他领回青萧山比较好,打定主意后他驻足,说道:“你今天先去这家客栈睡一觉,我子时来接你好不好?”说完,江泠指了指眼前的出现的客栈,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墙内,水城的清晨依旧闹热非凡。
“吃了你上次配的药好多了。”或许由于那堵高墙隔离两个世界太久,即使一墙之隔说话的口音竟有些不同。
“我不,我不知我还能去哪。”雁丘蓦地停下了脚步。
“哦哦哦……就说从来没见你带过什么人……”大伯听罢才安心睡下。
“被抓走的。”
“宗主为何今日想起开办家宴?”一少年说。
“……”雁丘这情绪瞬移能力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该悲痛的时候突然明朗,而该明朗的时候又突然神伤。
“他叫雁丘,无家可归我便带他来了。”江泠看了一眼雁丘,抿嘴一笑。
“你小点声。不管是不是私生子,都是少宗主。我们宗主终生未娶,就这么个儿子又流落民间这么久,回来还不得供着呀!”
江泠依旧沉浸在靴子被污染的烦躁中,便敷衍道:“不是。”
“就是那个寻了十几年的私生子?”又一少年凑了过来。
“哎……你有银子吗?”江泠问完才恍然想起他虽落魄,可腰间的玉佩却是雕刻精美、价值连城,想必应是富家公子。
“那我再给您配点药,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江泠立于塌边,他鞋上已沾了一层污泥。
“那在此分开比较好……”雁丘抬起头望着江泠,虽然嘴角咧开了笑意,可分明眼中闪烁着沮丧。
破晓前,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歇息了,江泠看着满靴泥垢,心烦意乱。
第二日中午,水氏宗主水会泽召集全城弟子开办家宴。水氏府邸宴宾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和茶点,酒坛甚至挡住了回卧房的路。族中子弟按照族内与族外分成两席,每席均能坐上百余人。主宾台上摆着两把椅子。正中间的那把水纹龙椅便是水会泽的御座。
“真的吗?……我等你……我等你哦。”就像搁浅的鱼终于等来了它的巨浪,雁丘兴高采烈地游进了客栈。
“感激不尽……对了,阿泠,这位小公子是?”大伯这才注意到钉在门槛上衣衫褴褛的少年。